极品人生

标题: 格伦·古尔德:最低限度的巴赫 [打印本页]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2 09:21
标题: 格伦·古尔德:最低限度的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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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2 09:23
作者:欧阳江河

在我看来,格伦.古尔德弹奏的巴赫,堪称20世纪最重要的音乐标记。为什么是古尔德?为什么不是另外几位同样是以弹奏巴赫的键盘作品著称于世的演奏家,比如,在古尔德之前曾如此优雅地弹过巴赫的兰多夫斯卡,在古尔德之后被DECCA唱片公司全力推出的安德烈.希夫,以及和古尔德大致同时代的图里克,或赫尔姆特.瓦尔恰?将这几位巴赫专家演绎的巴赫对照起来细细聆听,然后以之为镜鉴,去折射和过滤古尔德的巴赫,我敢说,我们得到的肯定是一个最低限度的巴赫。
古尔德的巴赫是有争议的。如何诠释巴赫历来就众说纷纭,但在将巴赫音乐理解为净化和提升这一点上,则是众口一词的。古尔德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巴赫不感兴趣,他追问的是巴赫在“元音乐”意义上的最低限度在哪里?多年来,人们在演释和欣赏巴赫时,总是将宗教信仰的内核视为巴赫音乐的精髓之所在,总是从这个角度去把握和界定巴赫。这似乎没有错。但是,当人们对于巴赫的这种预先规定好了的神学阐释成为一种固有现实,一种权威性的意识形态时,我以为,像古尔德这样的异端人物的出现就是必要的、意义重大的和决定性的了。实际上巴赫远比我们已知的和愿意知道的要复杂得多,除了神学巴赫,是否还存在着一个元音乐的巴赫呢?这正是古尔德想要追问的。巴赫在写作声乐作品和乐队作品时,可以说是一个宗教音乐家,但在写作键盘作品时(少数几首管风琴作品除外),他则主要是个用半音和持续低音来思想的复调作曲家。他透过键盘作品提出或解决的全是关于音乐本身的问题。例如,在《十二音平均律钢琴曲集》这部被誉为钢琴文献中的“旧约”的作品中,巴赫所解决的问题是,如何将当时使用的全音平均所内含的各种不同的半音安排在八度以内,以便使音阶里的各音调比率相当,而又连成一气。巴赫将八度音大致区分为十二个平均的音调,尽管它们无一完美,但借助于一协调原则,音调之间就可任意转换了,且每个音调任择其一都可充作主调。不难看出,这部作品中的音乐主题和素材都是关于音乐本身的。又如,《戈德堡变奏曲》也处理了一个音乐原理问题:当左手部分的持续低音(thorough bass)不间断的运行时,音乐的主题如何在右手部分的呈现过程中,保持平行主题与逆行主题之间的变奏张力。至于巴赫的《赋格的艺术》(巴赫没有规定用何种乐器演奏,而我将其视为键盘作品),这部堪称对位法压卷之作的不朽杰作,更是为讨论赋格思想、确立对位原则而写的,属于那种“在百万颗钻石中总结我们的”的东西。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2 09:26
像这样一个巴赫是神学阐释所能穷尽的吗?古尔德的出现对我们是一个提问:巴赫的全部已经被弹奏出来了,还是部分?古尔德是巴赫的一个开关,关掉了巴赫音乐中的宗教成分,打开了元音乐。古尔德减少了巴赫,但他的少是如此之多。因为附加在巴赫音乐思想上面的神学演释已近乎陈腔滥调,古尔德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使之消声。也许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我听古尔德弹奏的巴赫,会时不时产生出某种难以解释的幻觉来,觉得他把巴赫弹着弹着就弹没了声音,仿佛巴赫的复调音乐在最深处不是用来听,而是用来阅读和思想的。在一本古尔德的传记中有这样一个细节:他弹奏巴赫作品中某些极为艰深的多声部段落时,常常是用棉花塞住耳朵。我以为,这么做是为了排除听觉的干扰,以便专注于思想本身。古尔德令人信服的证实了演奏在何种程度上可以不听,听又在何种程度上可以转变为观看和阅读。不少古尔德迷都注意到了他弹奏的巴赫具有那种不仅能听、也能观看和触及的特殊性质。这种特质使人着迷。想想看,巴赫复调思想的音乐织体是何等复杂缜密,经由古尔德条分缕析的演绎,被赋予了具体可感的仿型形状,直接呈现为思想和精神的袖珍风景。这样一个巴赫无疑是我们能听到和看到的所有巴赫中最为清晰的巴赫。
幻想性和分析性的兼而有之,以及技术控制与对位头脑的交相辉映,所有这些加在一起,共同分享了古尔德的清晰度。这样一种清晰度像空心玻璃体那样笼罩着巴赫的音乐王国,巴赫本人站在玻璃的内部,他太透明了,以至成了他自己的囚徒。这不仅在音乐表现力上,并且在原理上限制了巴赫------而这正是古尔德想要的。将兰多夫斯卡,图里克,尤其是德国正宗气度的瓦尔恰与古尔德加以对照,我们不难看出古尔德的局限性:他的巴赫没有外观,没有世俗人性的广阔外观。他在演奏巴赫时所呈现的每一个侧面都是内省的,收敛的,反弹的。而且,古尔德式的内敛并不是指向被宗教信念或世俗情感定义过的心灵,从某种意义上讲,古尔德是冷漠的,他只对与音乐原理有关的东西感兴趣。他的巴赫的魅力来自他的局限性------既无外观,也无世俗的或宗教的内核,只有元音乐。
就表达20世纪对巴赫的元音乐空想而言,没有人比古尔德更深邃,更迫切。不是说别的巴赫专家身上没有这种空想,但细听之余,我的感受是,兰多夫斯卡的巴赫有太多时代精神的回声,图里克的巴赫则嫌少了点理念抽象。瓦尔恰是博大精深的,他把自己的“瞎”嵌入了巴赫的内在精神空间,就音乐性格来说,瓦尔恰的巴赫显然倾向于圣詠传说,因而带有信仰的烛照力量,但在追溯“使语源虚无化”的元音乐源头方面,瓦尔恰不及古尔德走得远。至于希夫,这个以古尔德为对立面的钢琴家,他的反古尔德的巴赫曾短暂地风靡一时,这个巴赫是凉爽清新的不带精神性的,无深度的,讲究礼貌的,一言以蔽之,希夫将巴赫中产阶级化了。与希夫相比,古尔德太过极端,太冒犯人。没法子,古尔德在骨子里是个一意孤行的左翼知识分子,谁也不知道他在弹奏巴赫时到底设计了多少只耳朵,就像我们不知道一个厨师在晚餐中放了多少盐,这属于生活本身的秘密。考虑到古尔德有时连自己的耳朵也塞住不听,没准巴赫本人复活过来听古尔德的演奏,耳朵也会被他关掉。群众的耳朵不是已经被关掉了吗?要听古尔德必须借助机器的耳朵。古尔德年纪轻轻就告别了现场音乐会,他只面对录音系统弹奏钢琴。别的钢琴家在音乐会上告诉我们该如何倾听那个本真的、全人类共有的巴赫,但是古尔德却躲在自己的录音室里,告诉我们为什么再也没有巴赫可弹奏了,除非巴赫以录音技术作中介,成为批评的对象,成为专家和现代消费者身上的双重隐身人。录音技术被古尔德用了个够,但不是用来纠错和制造噱头的,而是用于剪裁思想,勾勒音乐性格的。能不能这么说,洋溢于古尔德的巴赫深处的那种有如神助般的发明精神,在很大程度上是他的音乐天赋与他对录音术的迷恋共同构成的。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2 09:32
尽管古尔德弹奏的巴赫对20世纪的众多听者称得上是启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将巴赫作为圣言、神迹、传奇、戒律来弹奏的。况且,“过多的启示成为某种使魔力丧失的东西”。我想,正是这个原因促使古尔德在演奏巴赫的某些重要作品时,将启示录式的弹法与招魂术的弹法合并起来考虑。例如,在弹奏《平均律钢琴曲集》时,古尔德持一个知识分子钢琴家的立场,但这部作品听久了,会听出某种蛊惑的异味来,仿佛在古尔德的元音乐立场后面隐隐约约还存在着某些未加澄清的含混事物。虽然再含混的东西的东西都能被古尔德清晰明确地呈现出来,这证实了古尔德的过人之处,------含混本身从古尔德身上获得了直接性;但为什么他只是将含混的东西清晰地呈现出来,却对其内涵不予澄清?李赫特在70年代初精心录制的平均律比古尔德的平均律包含更多的“神奇成分”,相比之下,古尔德过于个人化。尽管李赫特公开声言他的秘密是“弹奏时从不思想”,但他的平均律带有相当浓厚的人文思考色彩,他的演绎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音乐本身被赋予了超出音乐的意图。这里我无意对李赫特版与古尔德版的平均律细加比鉴,但我想指出两者之间的一个重要差别。我不知道李赫特是在什么地方录音的,但他这个版本似乎有一个被预先规定了的内在精神场所,听者仿佛是置身于一座古老庄重的教堂在听。而古尔德的平均律则是传达出录音室特有的那样一股零件空间的超现实氛围。
古尔德曾两次为哥伦比亚公司录制《戈德堡变奏曲》。将古尔德的版本与其他演奏家的版本加以比较,肯定是一件有趣的事。不仅前面提及的几位巴赫专家全都有《戈德堡伴奏曲》的CD版本,阿劳,鲁道夫.塞尔金,费耶茨曼,玛丽亚.尤金娜等钢琴家录制的这部作品也流传甚广。不过我认为,将古尔德自己的两个版本作对比,较之于别的版本对比更能说明问题。在我看来,古尔德的两个版本中采取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演奏法------我称之为消极奏法和积极奏法,两者的差异不仅是技法上的,而且是观念上的。1955年版本是古尔德以消极弹奏法诠释巴赫的一个典范之作,在这里,古尔德将一切与音乐无关的感受性东西都排除在外,不仅外部世界的现状被排除了,包括外界境况在古尔德心灵世界投下的影像,包括他的生存体验、他的伦理观、他的情感状况和价值判断,所有这些全被排除在外。在消极弹奏的整个过程中,弹奏者身上的织体性是被抽空了的,经过消声处理的,仿佛不是演奏者本人在演奏,而是另有一个抽象的、提炼过的人在他身上演奏,此人只考虑音乐的内在意义,而不把这种意义与外在世界加以对照和类比。“与世隔绝是它的现实。”正是这样一种消极弹奏法,给古尔德比别的巴赫演奏者多得多的诠释自由,使他得以将注意力专注于音乐本身,而不必理会他自己的人生观,也不必理会诸如巴赫音乐中的宗教内涵、时代精神、自传成分等一大堆文献性因素的干扰。就音乐能量而言,古尔德在1955年版的《戈德堡变奏曲》里称得上是一个超人,听者能从音乐能量的热烈释放中捕捉到一丝透骨的冷漠:它是超然世外的,非人类的。消极奏法使古尔德在1955年的版本中自己成了自己的替身,这有助于他保持至关重要的心脑平衡,使演奏听上去既是任性的又是极度克制的,既带点孩子气又成熟得可怕,既传递出一种隐士般的禁欲气氛,又是嬉戏的,无比快乐的,心醉神迷的。
    
1981年4月,古尔德在纽约曼哈顿东30街的哥伦比亚唱片公司录音棚重录了《戈德堡变奏曲》。考虑到古尔德一生中从未将同一部作品重复录制两遍(现场音乐会的实况录音除外),考虑到他在重录这部作品后不到一年半就辞别人世,或许我们可以将1981年版的《戈德堡变奏曲》视为古尔德的音乐遗嘱。去纽约录音的前几天,古尔德重听了他自己26年前弹奏的《戈德堡变奏曲》,尽管从技术角度他仍与这个版本认同,但古尔德公开承认:“我无法与录制这张唱片的那个人的精神形成认同。就好像这张唱片是一个别的人录制的,与我无关。”主体性在1981年录制的这个版本中现身了,古尔德把他生命暮年所特有的那种秋天般的精神状态,以及弹够了巴赫的那份倦怠感和沧桑感,感人至深地在巴赫的复调织体中作了变奏式处理。现在,速度比1955年版明显慢了下来,这是一种适合对话的速度。的确,1981年的版本是对话的产物,我们在其中听到了两个声音,一个是巴赫的,一个是古尔德自己的,它们扭结在一起,彼此是对方的亡魂。我不知道古尔德为什么要把《戈德堡变奏曲》谈得像一个亡灵在弹,或许他深知这是他最后的巴赫了,也是20世纪最后的巴赫。古尔德是在告别。即使这部作品能够放到死后去弹奏的话,我想,古尔德也不会弹得比1981年的这个录音版本有更多的乡愁和挽歌气息。无疑,这个版本是古尔德本人用积极弹奏法------我对此一奏法的定义是:将主体对生命和世界的体验带入音乐的内在语境,作两相辉映的呈现------所能弹出的最具安魂力量的巴赫。在这个巴赫之后,对古尔德来说,已没有巴赫可弹了。剩下的巴赫,让希夫之辈、那些二三流的人去弹吧,随他们弹成什么样子。
作者: jogo    时间: 2013-10-22 11:33
我有他的好几个版本,比较过几个人的,至少最后这个哥德堡,我还是喜欢他的演绎。
作者: 牛仔    时间: 2013-10-22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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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2 11:52
这篇文章有些用词和句法可能不够妥当,但大概意思还是很明白的,作者既是一个作家诗人,也是一个著名爱乐者。这篇文章所谈的观点和内容我还是同意的。就是巴赫的音乐不仅仅是宗教音乐,她可以脱离宗教而独立存在的。象古尔德,他是把巴赫的音乐当作纯音乐来看待的,与宗教内容无关,古尔德是探索巴赫音乐的其他各种可能性。把巴赫置身于宗教音乐历来是一个传统,象莱比锡学派,文中谈到瓦尔哈,巴赫的忠实信徒,一生以推广巴赫的音乐作为自己的使命,在演绎上追求崇高性和感召力,这些就是传统的巴赫,而古尔德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他的巴赫是脱离巴赫传统的,他从音乐自身去解构巴赫的音乐。巴赫的音乐具有各种可能性的,古尔德就是坚持这一理念的。古尔德这种思想也是演绎巴赫到了某种阶段而出现的叛逆现象,存在就是合理。古尔德从他自身的角度和视野来创造了一个与传统完全不同的巴赫世界。而古尔德的出现绝非偶然的,他是音乐自身的规律发展到一定程度而水到渠成的。
作者: 牛仔    时间: 2013-10-22 12:12
纯音乐还是单纯点听。
作者: 音乐精神    时间: 2013-10-22 12:31
本帖最后由 音乐精神 于 2013-10-22 12:32 编辑

S版,小弟也是Bach的忠实听众,他不是我的起点,但过程和终点一定有他。谢谢这次高质量的转引。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2 13:04
本帖最后由 shinelb 于 2013-10-22 13:16 编辑

音乐在本质上并不包含感情,但是音乐可以触发情感的诞生。音乐本质上只是一种乐音的运动方式,音乐自身是不能用其他艺术来解释的。音乐可以导致情感,因此,对音乐的演绎会有各种不同的观念和思想。音乐产生对人的情感和感受是具有各种可能性的。音乐也是不能重复的,每一个演绎都有其个性和特色的。一般来说,音乐没有完美的版本的。同一个曲目,艺术家都会注入某个观念和思想。音乐具有不断复制的各种可能性。每一次录音,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对一部音乐作品,其实,技术只是基础,关键还是看观念和思想的。古尔德的理念其实也不是他完全原创的,这和他当时的艺术思潮有紧密的关联。音乐的理念不是凭空产生的,她与艺术思潮有关。古尔德的艺术与后现代主义艺术思潮有一定联系。古尔德特立独行,这是后现代主义的一大特征。欧阳江河这篇文章追捧古尔德,贬低席夫,我认为是有失公允的。席夫有他的观念和思想,他的版本同样是对巴赫音乐的一种独立的解释,就象古尔德的解释一样,虽然观点不同。但对巴赫同样是一种自我解读,当然也有其合理性的。
作者: artbs    时间: 2013-10-22 15:32
非常棒的文章,非常棒的古尔德。
作者: rock    时间: 2013-10-22 15:41
喜欢古尔德....他的传记看了几遍了,欣赏其独特的个性!  

很多时候,HIFI与音乐是割离的,当听过丹拿至尊播放古尔德的<哥德堡变奏>时,才知道HIFI与音乐是应该完美结合的...有时甚至怀疑,那些没有听过丹拿至尊重播古尔德钢琴演绎的乐评家,他们的听感和理解是否足够完整?!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2 15:53
喜欢古尔德....他的传记看了几遍了,欣赏其独特的个性!  

很多时候,HIFI与音乐是割离的,当听过丹拿至尊播 ...
rock 发表于 2013-10-22 15:41

认识一些人,这个现象很有趣。
买得起高档器材的人对音乐不一定很懂行,而对音乐很了解的人往往没钱买高档器材。
R兄说的就是这种现象。其实,音乐和器材要平行发展的。



作者: ziqiushi    时间: 2013-10-22 22:51
鄙人认为古尔德演绎巴赫最高的成就是三部组曲,其中尤以帕蒂塔为甚。那种拥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巴赫一面表现的淋漓尽致,无以复加
作者: stratus    时间: 2013-10-22 22:54
本帖最后由 stratus 于 2013-10-22 22:55 编辑

多伦多,古尔德的塑像,在CBC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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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tratus    时间: 2013-10-22 23:25
还是喜欢他1955的录音,1981年的录音有太多个人情绪在里面。巴赫音乐的一个特点是他从来没有把音乐情绪化,从巴赫的音乐中,你听不出他创作是高兴,悲伤,愤怒,有的只是平静的娓娓诉说,但是这平静中蕴藏着巨大的感染力。其他的作曲家没有人能达到他的境界。
作者: Rozinante    时间: 2013-10-22 23:53
真是好文章。唯一的缺点是我找不出什么不同意的地方。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3 08:42
鄙人认为古尔德演绎巴赫最高的成就是三部组曲,其中尤以帕蒂塔为甚。那种拥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巴赫一面表现的 ...
ziqiushi 发表于 2013-10-22 22:51

坊间一般都公认帕蒂塔是古尔德最优秀的作品。在艺术成就上比WTC和GV更高。
不过帕蒂塔这个作品版本要少一些,竞争不是太激烈。
法国组曲我也推荐席夫的,音色极美,演绎细腻,敏感。
英国组曲我也很喜欢瓦尔哈,大键琴没有强弱,一般人演绎大键琴容易流于直白,
而瓦尔哈的版本是以精致而巧妙的节奏取胜的。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3 08:45
还是喜欢他1955的录音,1981年的录音有太多个人情绪在里面。巴赫音乐的一个特点是他从来没有把音乐情绪化, ...
stratus 发表于 2013-10-22 23:25

我喜欢巴赫,是喜欢他的多样性。巴赫的作品在演绎上具有各种可能性。
不管是本真的巴赫,还是后现代主义的巴赫,我都喜欢的。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0-23 08:58
牛仔 发表于 2013-10-22 11:47

N兄:这套是巴赫的什么作品啊?


作者: 牛仔    时间: 2013-10-23 09:07
N兄:这套是巴赫的什么作品啊?
shinelb 发表于 2013-10-23 08:58

古尔德的英国组曲。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7 08:36
格伦·古尔德访谈  

著名记者丹尼斯•布雷斯威特(Dennis Braithwaite)对格伦•古尔德的访谈记录,首次发表于1959年3月28日的《多伦多星报》。 在对话中,古尔德说出了他为何很少演奏浪漫派音乐的缘由。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格伦,先说说当音乐第一次进入你的生命时,你还记得当时有什么感受吗?

       格伦•古尔德:我已经不记得有什么清晰的感受了,它已经成为我的童年记忆的一部分,与我早年的学生生涯溶为一体了。 我记得当时我很讨厌学校,那段与同学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光并不愉快。 放学后,我没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打冰球,而是自己一个人弹钢琴。 这让我感觉到钢琴是一件特殊的东西,谈不上好坏,就是一个特殊的、独立的东西。 因为我的脾气很坏,钢琴成为我那个时候与世隔绝的一种媒介,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什么时候开始学钢琴的?
  格伦•古尔德:我第一个老师是我的母亲。 我记得大约三、四岁时,她开始教我,直到我十一岁以后。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以后要以音乐为业。 我学习管风琴演奏,同时在皇家音乐学院学习作曲。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被人称作天才,你认同此观点吗?

      格伦•古尔德:这是个让人恶心的问题。 我对“天才”这个字眼持怀疑态度。 我从来没有使用这个词的习惯,绝对不会用在自己身上,也很少用在别人身上。 即便是用过“天才”这个词,那也是用在去世的作曲家身上。 印象中我没有对任何钢琴家用过这个词,所以我觉得自己并不配这个词,坦白地说我根本不知道“天才”的含义。 我觉得什么事情都应该有个相对的比较。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1955年在纽约的Town Hall首次登台演出。那个时候你还在坚持学习和练琴吗?

       格伦•古尔德:琴是肯定在练的。 说到学习,1952年以后我就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学习了,当时我是在家人的反对下迈出这一步的。 对一个只有19岁的孩子来说,放弃正规的学习在家里人看来是一个很贸然甚至是冒昧的举动。 我很尊敬我的老师们,但我觉得人迟早要学会依靠自己。 从音乐的角度讲,我必须学会对事物形成自己的看法。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觉得在美国的成功影响了加拿大人对你的看法吗?

       格伦•古尔德:我想是有影响的。我认为与其说影响,不如说这些成功更加肯定了他们对我的看法。 实际上我在加拿大受到了非常好的待遇。 我从没想过在加拿大以外的土地上定居。 我在加拿大感到很幸运,在CBC(加拿大广播公司)感到很幸运,特别是在我学生时代他们对我的照顾,在我与各大交响乐团签约这些方面,等等。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作为一个国际级演奏家,你对观众的印象如何?

       格伦•古尔德:我非常清楚的记得很多场音乐会,特别是我在莫斯科的首场音乐会,这恰巧也是我在欧洲的第一场音乐会。 当时我想象不到会发生些什么,就像你永远也不知道月亮的另一面有什么。 那次音乐会虽然气氛非常紧张,但也是很愉快的一次,整个苏联巡回演出都很愉快。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觉得柏林的观众呢?

       格伦•古尔德:柏林的观众眼光很尖锐,而且都有很高的修养。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带着乐谱去的,当时灯都亮着,他们一边听我演奏一边跟着谱子。 这有点吓人,不过这些观众非常好,特别是当你演奏他们最为崇拜的作品时。 我想如果我在俄罗斯演奏柴科夫斯基的话,情形将会一样的,当然我不敢那样做。 但在柏林我演奏的是贝多芬,为此我做了充分的准备。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说到柴科夫斯基,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对所谓的浪漫派音乐家的作品不感兴趣呢?

       格伦•古尔德:其实我是个浪漫主义者。 对于很多浪漫派作曲家,哪怕他们只写过一部有实质的钢琴作品,我都会很乐意尝试的。 比如老柴,他是个伟大的作曲家,但我觉得他的伟大之处在于交响音乐的创作中。 我喜欢他的音乐,但不包括他的钢琴音乐,因为它们大部分写得很差劲。 我排斥某些作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因为我在钢琴前坐得非常低,这个角度对于很多作品都是有利的,但有一个缺点,这个角度很难弹奏出极强的音,而强音在老柴的作品中很重要。 在这个角度根本没法办到。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有人曾经问西贝柳斯,如果下半辈子在荒岛上度过,而且只准许听一部作品,他会选择哪部作品。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部?

       格伦•古尔德:我会带上施特劳斯最后的歌剧《Capriccio》,我认为这是有史以来最美妙的作品之一。 几年前我在柏林第一次听到它,从此便为之神魂颠倒。 它对我的影响非常大。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对此问题,西贝柳斯的回答是韩德尔的《广板》。 你有何看法?

       格伦•古尔德:我无语。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格伦,现在我们无法避免的要谈到你的“怪癖”了。 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广为流传的事, 比如你带着的那把椅子,你在夏天戴手套,穿高统鞋,批着大衣等等这些。 你是故意这样做呢,还是另有原因呢?

       格伦•古尔德:很显然,这些细节多多少少都被夸大了。 我从来没在大晴天穿过高统靴。 也许因为我没有考虑过公众影响,所以这种事情成为了焦点。 我认为我所作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和钢琴演奏有紧密联系的。 比如戴两层手套,这是很自然的事,因为我要靠我的两只手生存嘛。 还有那把椅子,它对我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它跟着我已经有六年了,现在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了,不过我不会换的,因为我找不到在外形上如此合适的椅子了。 迟早它会被淘汰的,不过我希望到那时我也退休了。 尽管这些事情看起来有些怪,但它们都是与音乐演奏、与我的事业密不可分的。 我看不出它们为什么会被认为是装模做样。 这些绝不是装模做样,因为它们太重要了。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7 08:37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人们认为你在音乐会开始前都要挑选钢琴,能够奏出你理想中的声音的钢琴,人们说你能够弹奏出其他演奏家弹不出来的音响。 对此你怎么看?

       格伦•古尔德:弹钢琴时,我很清楚我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声音;对于演奏不同的作品,我理想中的声音也是不同的。 像某些人说的,我所喜欢的声音并不完全适合在钢琴上。 我记得学生时代,我很反感一些人过度的使用踏板,对我来说这是很粗陋野蛮的。 没有人跟我讲过不能过多的使用踏板,但我却不喜欢这种习惯。 除非作品本身注明要用踏板,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用的。 如果我能弹出类似拨弦古钢琴的声音,那是最好不过的。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既然谈到了声音,你能告诉我你对高保真感兴趣吗?

       格伦•古尔德:这个词有时被滥用了。 一开始它只是个品牌,后来变成了别的东西。 现在叫立体声,这又不一样了。 我还保留了不少施纳贝尔和魏因加特纳演奏贝多芬的录音,虽然音质衰退了很多,但在我年轻时录音制品就是这样的,不能要求太高。 现在若叫我听那些老录音,我很容易便能接受,老的78转的都可以,而且我不会觉得声音上有什么失真。 我对声音的保真度并没有在意过。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感觉现场音乐会有什么东西是录音无法达到的吗?

       格伦•古尔德:我不觉得,因为我是个录音人士。 也许不该这么说,但我对出席现场音乐会没有兴趣 – 当然,除了我自己的。 在别人的演奏会上我经常会觉得不安。 一想到他们所承受的负担正是我平时所承受的负担时,我就会感到困苦。 我从没有安心的聆听过别人的演奏会,但我却可以安心的聆听别人的录音。 录音是我聆听音乐的主要方式。 对我个人而言,录音是能给我带来最多享受的媒介,但对于不了解其中奥妙的人,我想录音永远取代不了音乐会吧。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其他的音乐种类呢? 你喜欢爵士乐吗? 蓝调音乐和摇滚乐呢?

       格伦•古尔德:恐怕我在这方面没有才能。 我爱爵士乐,从小就爱,但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我对爵士乐的热情还没有高到像某些人用理性的方式对待的程度。 我是一个搞古典的,我比较反感一些人一本正经地拿着Charlie Parker的曲子当《复格的艺术》听。 要知道,从这两种音乐中得到的享受是不可以划等号的。 这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我觉得如此故作风雅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想过将来吗? 我听说你认为开演奏会只是目前维持生计的一种手段,而你真正的梦想是什么呢? 作曲?

       格伦•古尔德:我就是这么看待演奏会的,但我不会因此而在责任感上有丝毫松懈。 也许三十五岁有点早,不过我还是希望在那时能够退隐。如果不能的话,我会对自己很失望,可能从此放弃演奏,去卖保险。 我希望能在正式的场合宣布自己将结束钢琴演奏事业。 当然,这并不表示我将放弃录音事业,毕竟这是我最乐意做的事 – 最让我感到充满创造力的事,况且我还想为自己弹钢琴呢。 总而言之,我想给自己留更多的时间,来作曲。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目前正在进行哪些创作?

       格伦•古尔德:现在我在写两部作品。 一首为单簧管和钢琴的奏鸣曲,和一部歌曲集。 这两部作品都会给你带来惊喜,因为它们都是充满浪漫主义气息的作品,比二十世纪任何一部作品都更贴近R.施特劳斯的风格。 认为我受十二音体系影响深远的人可能会感到诧异,但其实我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者。 等我写完了,你们就知道了。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在电视节目里演奏过。感觉如何?

       格伦•古尔德:我是个蹩脚演员,我很喜欢在电视上演奏。 我做过很多次电视节目,唯一感到不适的地方就是过多的排练,不是为了音乐本身排练,而是为了拍摄的镜头或角度等等。 到真正开拍时,整个人都快累死了。 好多次,我感到正式演奏还不如排练时发挥的好,并不是因为镜头带给我的紧张,完全是因为经过四五次的排练已经使我不耐烦了。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想过结婚吗?

       格伦•古尔德:这方面我考虑过很久了。 婚姻是我目前生活的不幸的一面。 我并不是不想结婚,只是这种巡回演出的生涯让我感到生活的游离性/无根基性,总是四处漂泊。 我有些朋友也跟我同一处境。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定婚了吗?

       格伦•古尔德:我没有定婚。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我们回到音乐上来。 有没有哪个钢琴家给过你很大的影响?

       格伦•古尔德:有。 施纳贝尔,伟大的德奥音乐权释者,他的录音曾给过我很大震撼。 我没有亲临过他的演奏会,但我是听他的录音长大的,很多录音我还保留着。 但是,有相当一部分曲目范畴施纳贝尔从没有涉足过,比如巴赫的曲子。 所以在这些方面我只能从别处吸取养分。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有什么个人爱好吗? 比如看电视?

       格伦•古尔德:我虽然不赞许喜欢看电视的人,但我自己偶尔也看看。 电视是现代世界最具诱惑力的一样东西。 每当一场演奏会结束,我都会回到我的客房,打开电视,观看Jack Paar的节目。 我是他的fans。 我觉得这比服用安眠药强多了,它真的可以让我安静下来。 这就是电视带给我的最大的益处。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你在夏天的小木屋时喜欢钓鱼吗?

       格伦•古尔德:不,我很反感钓鱼。 如果你是个渔夫,我会尽力说服你放弃钓鱼的。 我大约在六岁时开始厌恨钓鱼,有一次我跟邻居家的一群混小子去钓鱼,那是1939年夏天。 当时我们坐在船上,我是第一个钓到鱼的。 我把鱼拉上来的一刹那,突然感到我好像就是那条被人抓住的鱼一样,那种感觉很震撼。 于是我决定把鱼放回水中。 我起身放鱼时可能摇晃了船身,于是邻居家的父亲将我推回到座位上,把鱼拿了过去。 然后我就发脾气,在船上蹦跳叫嚷,直到那天回家。 从此我再没跟那个家里的孩子说过话。 我花了十年时间劝说我父亲放弃钓鱼,最后成功了,这可能是我一生最伟大的成就吧。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7 08:38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说起发脾气,你觉得你的童年快乐吗?

       格伦•古尔德:应该说是快乐的。 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我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这意味着我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与别人和睦交往。 正像别的独生子女一样,有些事情我一定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做,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克服这种任性的脾气。 我记得我小时候脾气很暴躁,当时克服这种暴躁的脾气对我来说很难,因为我从小就没有与别人分享的习惯。 不过我很自豪的说,我现在不这样了,我很少发脾气。 总之,我的童年还是很快乐的。

       丹尼斯•布雷斯威特:最后一个问题,我注意到你好像把鞋脱了。

       格伦•古尔德:是啊,你知道,我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孩子。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7 08:52
今点音乐——感悟格伦.古尔德演绎的J.S.巴赫音乐  

格伦·古尔德为我打开了通往巴赫音乐圣殿的大门。

曾记得1999年底,我在昆明买的DG台湾版的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由于听起来十分吃力,竟送给了对音乐更是一点都无法理解的邹女士,当时,她的美国网友来电子邮件告诉她,要想定居美国,第一件事,就是要听懂巴赫的音乐,现在想起来,巴赫与我天地之别,无法企及。

       今年,买了大量的CD,其中最让我喜欢的是格伦·古尔德的巴赫,原来巴赫几百年来,一直就与我们在一起,只是我们没有感悟到罢了。

       贝多芬音乐深刻的戏剧冲突,勃拉姆斯细致入微的感情起伏,莫扎特天使般的欢乐,舒伯特真挚的情感抒发,这一切原本是我的最爱,但在巴赫的音乐面前,他们都愈加遥远和渺小,正如上帝和人,完全无法同日而语,宗教力量的伟大,大自然法力的无边,在巴赫音乐中潺潺流出,每一个音符看似简单,甚至“单调”,象一些简单的音阶,其实内中的精密与奥妙,音符间的和谐与交织,决非人的智慧所能全及,感情起荡所能撼动。有人把巴赫的音乐比做音乐王国中的“旧约”,是很恰如其分的,但又远远没有涵盖其全部的内涵,在我看来,巴赫的音乐要表达的已远非音乐本身的音符所能胜任的了。巴赫的音符就象《启示录》中的符咒,揭开了大千世界宇宙万物生生不息,永无止境的交融变化的“冰山一角”。

       《音乐圣经》上的一段对巴赫的评价是比较正确的:J.S.巴赫的音乐表现主所创造的世界的和谐,表达的不是情感与信仰,世间的万物都是上帝之创造,之恩赐,都是在上帝的光辉的沐浴之下。音乐所要歌颂的,是这种上帝创造的和谐,和谐之中对上帝之光的仰望。音乐是通往天国与上帝对话的云梯。音乐本身就是“天堂的奇迹”,音乐的表达,是通过“隐性的理性之方式”,使人感觉到上帝的存在。

       音乐作曲家的作品,必须通过演绎来与现世的人们进行跨越时空的沟通与交流。这样,演奏家的人生阅历,自身的修养,对音乐作品的每一个音符背后的深刻寓意的认识,理解与感悟,就变得非常重要了。毛里齐奥·波里尼,霍罗维茨等一代大师,用他们的才华,热情,征服了热爱音乐的人们的心扉。但是这一切,却完全是与巴赫无关的。巴赫要告诉我们的,格伦·古尔德告诉了我们,虽然也一定不是全部,但格伦·古尔德确实的告诉了我们别的音乐家很少能够告诉我们的巴赫。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7 08:53
现在我来谈一下钢琴大师格伦·古尔德的巴赫给我带来的全新的感悟:

       1、音乐完全超越了人的自身的情感。我必须承认,正是情感让我对音乐特别是古典音乐产生了强烈的共鸣。贝多芬D大调作品61号第1,3乐章,舒伯特C大调大提琴弦乐五重奏的第2乐章,勃拉姆斯的大量室内乐,莫扎特钢协20号和作品516(弦五之4),都多次让我心醉神迷。巴赫的音乐从来没有给过我这样的感受,他让我从音乐中进入了一种冥想与反思,让我更加静下心来,对世界,人生,宇宙,时间,生与死,生存与轮回......对哲学,艺术,科学,宗教,民族,对不同的国度,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意识形态,进行不断的回顾与探索,不断的启示,引导,把跨越地域时空的想象,现实与过去和未来关联串接起来,在思想层面不断地深入,对周围世界的深层次地感悟与认识,超越感性,进入到理性的回归。

       2、音乐的完整性。以前的音乐要听第一主题,第二主题,主部,副部,关心主题的扩展与变化,乐章与乐章之间的关系,主题的再现,音乐结构的特点,如何展开,情感随音乐的发展而发展。而巴赫的音乐要告诉你的并不是这些,比如古组曲帕提塔中的几个舞曲,序曲,阿勒曼德,库朗特,萨拉班德,加沃特,吉格。一切只是音乐要表达的载体,音乐的灵魂在于不同速度下的均衡的节奏中音符之间交织成的一幅和谐的动感的画面。音乐中的每一小段自成一体,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所以格伦·古尔德的音乐在时间上比别的音乐家的要短许多,一方面,他的演奏稍快,二方面,他把无需要的重复部分(他所认为的)删掉了,看似不完整,对我们听惯了“完整结构”音乐的人来说,很不习惯,但这正是格伦·古尔德对巴赫的音乐真谛的准确理解,因为他所演奏的音乐,已经非常完整了,这种完整,体现在他对音符间各个声部准确协调,我后来发现,随便听他演奏的任何一段,如萨拉班德或吉格等,不停地重复,一个个完整的宇宙世界,从古往到未来,就在我的眼前。不同的舞曲,展示的是宇宙世界(音乐上称之为层次)的不同侧面而已。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7 17:12
robinwood  发表于 1 小时前 删除
metamophore兄真是一针见血,一剑封喉,一语道破,一言九鼎啊!

metamophore  发表于 2013-10-22 12:10 删除
Gould的巴赫不是关闭的巴赫,而是开放的巴赫,是Pop巴赫,二十世纪的Pop元素占尽的60年代的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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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同意两位兄台的观点。古尔德的巴赫我认为不是流行音乐。
古尔德的巴赫观念性很强,在技术上具有很强的多声部控制能力。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8 13:38
视频: 高清版古尔德 哥德堡变奏曲 1981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gyNjQ3NzA0.html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10 16:04
多伦多,古尔德的塑像,在CBC前面
stratus 发表于 2013-10-22 22:54

我有更好的图片,不信?请看:

[attach]79663[/attach]



作者: mrbighead    时间: 2013-11-11 11:44
本帖最后由 mrbighead 于 2013-11-11 11:45 编辑

[attach]79690[/attach]
加拿大为古尔德出过不止一次邮票。郎朗还没这个待遇。当然,中国是个大得多的国家,不过,对艺术文化的重视,可能也不是一个水平的。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12 13:29
格伦·古尔德谈音乐会及自己与钢琴的关系  

我很少开音乐演奏会,即使在我曾经登台演奏的那些年月里,我演出的次数也极少。事实上,我最后一次登台演奏是1967年。正因为如此,我就不适合开诚布公地告诉你,这种形式在今天已不再有效。就我个人来说,我认为音乐是某种应该在私下里听的东西。我不认为它应该被人当作一种群体治疗,或被人当作某种共同体验。我认为音乐应该把听者——当然也包括弹奏者——引入一种冥想或沉思的状态,但当你坐在其他2999人中间的时候,你不可能进入这种状态。因此,我反对音乐演奏会的最基本理由与其说是音乐上的,不如说是道德上的。说到独奏音乐会,我个人并不特别喜欢整个一晚上都是同一个乐器在发出音响,尤其不喜欢这些音响是由钢琴这种乐器单独发出来的。你当然知道,世间有许多钢琴迷、钢琴痴,但我有幸不是这些狂嗜钢琴的怪物中的一个。事实上,我并不十分喜欢钢琴音乐。

我确实并不对钢琴本身着迷或上瘾,也不对任何乐器着迷或上瘾。我想我属于对乐器比较冷淡的人。当然,如果我听了才华横溢的演奏,我会从中获得极大的快感,所以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只要涉及钢琴,我就难以从聆听其演奏中获得快感,但我确实难以仅仅因为其涉及的是钢琴,就能从其演奏中获得快感。我认为这确实始终符合我的真实情形。我从来就不是一个钢琴迷或钢琴痴。
作者: alma    时间: 2013-11-13 00:18
本帖最后由 alma 于 2013-11-13 00:20 编辑

S版的巴赫虔诚实在令人激赏。所以,我觉得自己是显得多么的有罪。
我如果可以的话,就准备粉碎GG的神话。


作者: mrbighead    时间: 2013-11-13 05:01
“我认为音乐应该把听者——当然也包括弹奏者——引入一种冥想或沉思的状态”
昨天听切利的布四,觉得接近古尔德期望的状态。不过切利是最反对录音的,也许是因为他不是坐在100多人中间,就是坐在两、三千人中间,没什么区别吧。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14 13:43
冬夜听古尔德

对我来说,听古尔德的欲望如某种电脑病毒,一直潜伏在身体里,平常跟我相安无事,专等种种条件合适时发作。当天气,温度,心情,生活压力等等恰好到达预定的参数值的时候,我知道该听古尔德了。偏不在炎热的夏天听凉爽的古尔德,而要在严冬的时候,让他给骇人的苦寒再添一分孤迥,这时候我就知道寒冷的尽头是什么了,就会从心底挖出温暖。把巴赫平均律或赋格的艺术放进音响,手插在裤袋里在屋里遛达着,听到得意处,不禁拔出手,在空中打个清脆的响指。

小城拉勒米给人的记忆永远是严冬和雪。在这个下着鹅毛的岁末的夜晚,隐隐从窗内看到院里的黄草被雪无情地掩埋,一股莫明的忧郁和盼望就涌上心头,积累成几分凄惶。也许是古尔德快来了。那就听听他的巴赫歌德堡变奏曲吧。CD封面上的他,依然是个清瘦的小帅哥,只穿着衬衫,从遥远的北方赶来,绕过我们门口的风铃,金光闪闪的圣诞树和背对背坐着的雪白玩具熊,绕过人间所有的温柔和繁华,带着冷风坐下来。

不要问为什么他一脸冰霜,也不要问他为什么不停低唱。还有谁比他更象天使。

古尔德弹得真快,居然连反复都取消掉。我连翻谱都来不及。一股子带点“蛮气”的青春劲道披头盖脑咆哮而来,好象驱使千军万马追赶着远不见踪影的巴赫。月浪横天天宇湿,凉蟾落尽疏星入。主题孤单清冷至此。不过,它的每一个小节都被后面的变奏照耀呼应,间或有卡农幽灵般往来,旋律在其中长成山峰,海浪,田园。他自小弹管风琴,还在教堂弹过赞美诗,自然通晓“呼吸”的秘密。如今他在钢琴上的分句往往不脱管风琴奏法的痕迹, 三个声部恭让怡然,以从容不迫的句读引导着听觉。常常,由左右手大指铺就的中声部吟啸行止之际,右手四五指轻唱着牧歌,而左手低声部则如管风琴的脚键盘,远远低吟着主题。远远地。远远地。孤独的赤子就这样执拗地拓出一个世界。怪不得古尔德后来只爱录音室,它由于静谧虚空而广大得令人惊骇。在塞满人的音乐厅里,也许不足铺开巴赫的天空吧。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巴赫哪管我们在其中困惑,迷失,只顾一古脑地变着魔术。作为尾声的第30变奏是我的心爱,它多么华丽饱满,秋风扫落叶一般,以自信和热烈漫卷滚滚红尘。可是我总是在它之后就戛然结束音乐,不要听主题在结尾的重复。那雪影离离的悄寂时刻,难免让人神伤。从头到尾,我脑子里常出现这样的画面:远看,古尔德的双手兴奋地弹跳着,一幅古怪任性的样子,象是以骄傲和疯狂回应着浪漫的巴赫。近看,他的眼神却专注得痴情,为一个抽象的黑白世界默然而忠诚地以心相许。而歌德堡的主题既然在头尾出现,这音乐是可以循环下去的,从阿尔法到欧米加。孤独的古尔德秘密地为我们推动着永动机一样的巴赫。

不听后面的创意曲了。音乐止住,门上的风铃声丁当透进来,房门口挂着的彩灯把雪照成微黄,寂寞的黑狗卧在炉火旁的沙发上不动。我一向害怕雪里行车和雪中严寒,可雪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我们听到了琉璃世界里的古尔德,繁星般的旋律在屋顶上树枝上的银光里四处开花。下次再听你的暮年的歌德堡好不好。今晚我们接着听英国组曲。

此时的他其实已经老了,CD封面上依旧是一张不笑的脸。这个古尔德跟那个古尔德隔雪相望。“古尔德牌”分句仍在,让足够的“空气”把句子支撑成立体;仍然喜欢“不倒翁”式的节奏,把小节的第一拍敲得很响,好象冲锋陷阵着要撞破节拍的藩篱,可是马上又戛然收紧脚步。他少时的刚勇亦在, 但多了些沉静和宽柔。《英国组曲》的技术难度比歌德堡低得多,连孩子都可以弹。不过谁能象他, 从巴赫一组组排得整整齐齐的十六分音符中捉出万种风情。萨拉班德,小步舞曲,库郎特。这些刻在琴童记忆里的名字此刻如冰晶般闪着诡谲的光芒,照着我们眼睛里的疑惑。在《马太受难》里低首悲吟的巴赫,在钢琴管风琴里亦典雅而克制的巴赫,也有这般飞扬高蹈的时刻吗?

没有人这样弹巴赫,除了古尔德。他是一个热爱严寒的人,不会害怕我们这边的深雪。想听古尔德的时候,我真的可以把别的都放下,准备好足够的寂寞等他。寒冷的尽头是寂寞,那寂寞伸到多远?那个沿着寂寞走向天堂的人,早已与人间烟火和解。在这圣诞将至的时刻,他的孤独亦是尘世里一段繁华。(管风琴)
作者: metamophore    时间: 2013-11-14 17:17
不就是马慧元的笔迹嘛!我也喜欢古尔德在巴赫中带来的温情和些许冲动。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16 19:25
不就是马慧元的笔迹嘛!我也喜欢古尔德在巴赫中带来的温情和些许冲动。
metamophore 发表于 2013-11-14 17:17
是的,那篇是马慧元的文章,她笔名叫管风琴,文章有署名的。对古尔德的认识,我也是经过多次反复的,每一次反复感觉都有新的认识。我曾经很喜欢图雷克、席夫这些人的巴赫。可能是因为审美疲劳了,又慢慢转向里赫特和古尔德,将来再回到图雷克和席夫那里也有可能的。艺术不变的,变的是我自己。一个人在不同阶段,对艺术会有不同认识和感悟的。



作者: rock    时间: 2013-11-16 21:46
S版的巴赫虔诚实在令人激赏。所以,我觉得自己是显得多么的有罪。
我如果可以的话,就准备粉 ...
alma 发表于 2013-11-13 00:18


呵呵,古尔德没有神化...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17 09:33
wangziyuang  发表于 昨天 19:43 删除

里赫特晚年的巴赫很高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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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赫特是90年代去世的,他在70年代弹的WTC就很著名的了。
作者: shinelb    时间: 2013-11-17 10:48
看到一段话,对古尔德的认识,比较有共鸣:

本世纪有很多演奏巴赫的大师,如:兰多芙斯卡、里赫特、费舍尔、尼古拉耶娃等等,他们的演奏或者追究宗教精神的本质,或者对人性进行陈述。但是在古尔德的演奏中,既没有宗教的责任感,也没有陈述人性的义务。他对巴赫音乐中的传统精神毫不理会,剩下的只有单纯的对音乐本身的探求,及在一特定审美趣味下对音乐严肃、认真、热情的“玩味”。这可能就是古尔德建立在巴赫乐谱上的音乐观念。他的演奏可能是离巴赫最远的,但却是最迷人的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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