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之狮”(A lion of the keyboard)的名号固然可表述巴克豪斯的威猛琴音,但西方乐坛也常它用来称呼炫技派-徒有惊人技巧却没有内涵-的钢琴家。从技巧的角度来看,巴克豪斯能办到上文的种种成就,当然是不惶多让——飞快飙速不眨眼,又保持精确扎实的音粒和厚重的力度;从肖邦练习曲和布拉姆斯的帕格尼尼变奏曲等战马曲目便可清楚听到这种名技。但他绝不是炫技,一切的技巧只为表现乐曲本身的意念,没有额外的炫耀和渲染。他的演奏是惊人的但也是朴实的,技巧固然强悍,但更令人崇敬的是他的意志和音乐性。
“古典主义”这个辞最广为人知的内涵,是着重在理性、形式、简洁等特质。但这并非古典时期艺术的全貌。从十八世纪后期,音乐界已渐渐开始崇拜天才大师,而崇拜的要点便是独特性、幻想性与颠覆性;艺文上的”狂飙运动”(Sturm und Drang)就曾间接影响到海顿和莫扎特。到了贝多芬的时代,启蒙思潮已经烧到保守安逸的维也纳,文艺和知识界在里奥波二世专制的检查制度下,尝试以英雄史诗和讽刺剧的形式来针砭时政,蔚为风潮。简言之,当时的文化风气具有强烈的进取性与战斗性,但它的情感基调相较于巴洛克和浪漫主义又是比较阳光健康的(一个很肤浅的指针,大调音乐比小调多)。必须了解,古人很拘谨但也很暴力,经常与流血革命和战争为邻,那大风大浪我们都没见过。贝多芬处在这个环境,其人其乐都深受影响,兼具理性算计和桀拗不驯的特性,可说是古典时期圆熟阶段的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