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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Jwang 于 2013-1-30 12:59 编辑
我是读的英文的,看到有中文译本出版,建议大家可一读。
书评
福山《政治秩序的起源》探寻历史的开端
田方萌撰稿 2013年01月30日
在政治科学领域,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是与塞缪尔·亨廷顿(Samuel Huntington)齐名的大牌学者。他二十年前提出的“历史终结论”同亨氏的“文明冲突论”一道成为后冷战时期的两大论题。2010年是福山学术生涯的又一个转折点。在华盛顿居住十多年后,他回到了以前工作过的加州,受聘于斯坦福大学。当年四月底,乔治·梅森大学为福山举行告别晚宴。我在那里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饶有兴趣地问他正在进行什么研究,福山答道:“我在写一本关于人类政治秩序发展的书。”
两年半后,一本近六百页的巨著摆上我的案头,这便是福山新作《政治秩序的起源》(The Origins of Political Order)的上卷本。此书可谓近年来西方社会科学界的重大成果,福山为宣传它也不遗余力,去年秋季还跑到北京大学举办新书研讨会。2012年10月《政治秩序的起源》中文版一经推出,很快成为中国学界的热点话题,坊间也有不少书评介绍。最近我在杭州开会,遇到一位浙江大学的政治学者,当我提及此书,他便道:“似乎人人都在读它,我还有电子版呢。”
令我好奇的是,这位宣称历史终结的学者为什么要回头探究历史的本源?英剧《都铎王朝》(The Tudors)片头有段意味深长的话,有人译为:“君阅汗青已通史,终局笔亦疏;韶华峥嵘风尘掩,回首觅当初。(You think you know a story, but you only know how it ends. To get the heart of the story, you have to get back to the beginning.)”福山也与此相似。他并不是因为对未来无可言说,才转头埋入故纸堆的,他曾出版过《我们的后人类未来》(Our Posthuman Future) 一书,预测生物技术如何影响人类的发展趋势;作为美国著名的公共知识分子,福山近年一直在关注阿富汗等脆弱国家的政权建设问题,并于2004年推出专著《国家构建》(State-Building)。但他发现已有的政治理论很难有力地解释这些国家的失败案例,需要进一步追根溯源。出于对现实的强烈关怀,而非纯粹的史学兴趣,福山才回到了历史的起点。
亨廷顿与福山亦师亦友,很多人却以为两人是论敌,其实“历史终结”与“文明冲突”并不必然相悖。两者都承认意识形态的终结,只不过对其后果判断不同。亨氏更看重分裂的一面,福山则强调和谐的一面。就政治学的研究路径而言,亨氏和福山的师承关系非常明显——福山坦陈《政治秩序的起源》接续了亨氏经典之作《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Political Order in Changing Societies)——这本书成于冷战高潮的1968年,打破了西方学界对发展中国家的许多成见;即使今天读来,我仍常常折服于亨氏的洞见。如福山在书中所言:“一个国家可以具有高度的政治机构化而不必是民主的——这样的想法在当时震惊了许多人,却加强了亨廷顿关于政治秩序和民主并不一定相互依存,甚至可能为相左的目的运作的观点。”
《政治秩序的起源》也不是一本西方民主制度的发展史。福山将人类有史以来的政治秩序分解为三项要素:国家政权、独立法治和责任政府。现代民主不见得会推动前两项要素的发展,我们也就不难理解有些新兴民主国家有选举而无治理能力。出于对政权建设的强调,《政治秩序的起源》开篇即从中国如何建立官僚制帝国讲起,一语未提古希腊的城邦制度,可谓与西方史学传统大异其趣。去年年底福山在接受《财经》杂志的一次访谈中,指出秦代中国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马克思·韦伯意义上的现代国家,即统一和理性化的中央官僚政府,它“比罗马的公共行政机构更为系统化,中国人口中受统一规则管辖的比例也远远超过罗马。”
承认中国对人类政治文明的巨大贡献,并不意味着中华民族先天就比其他民族更富有组织性或纪律性。同已故的美国学者查理斯·蒂利(Charles Tilly)一样,福山相信“战争造就国家”,他认为正是血雨腥风的战国时代推动了中国的政治现代化。由于政治现代化早于独立宗教权威的出现——后者正是欧洲法治传统的根源,“强政权弱法治”一直是华夏政治史的主要特色。很多西方学者也因此认为中国政治过于“早熟”。
《政治秩序的起源》一书的时间跨度从史前时代到法国大革命,地域跨度从拉丁美洲到东亚诸国。很少有人能触及如此广阔的时空范围,更少有人能深入分析每一时空的重大事件。当然,福山的研究建立在庞大的二手文献基础上,《政治秩序的起源》对史料的运用可能不如英国历史学家芬纳(S.E. Finer)的《统治史》(The History of Government)等史学著作。借用唐代史家刘知几的话来说,福山兼具“史才”和“史识”,“史学”的功底稍逊一筹。然而,作为社会科学家,他的学术兴趣主要在借史实构建政治理论,以历史终结者的角度观察历史的演进。
塞缪尔·亨廷顿的《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新版是由福山作序,序言中他指出该书“也许是最后一次构筑政治变迁大构架理论的严肃尝试”。这里使用“也许”一词,多少透露出作者超越恩师亨廷顿的学术雄心。由于亨廷顿这本书主要关注现代史上的政治发展,我们要等到福山推出《政治秩序的起源》的下卷本,才能知道他是否在巨人肩膀上看得更深远。我相信福山会青出于蓝,因为他的学术视野在某些方面比亨氏更为宏大,例如,他曾经认真探讨信息与核武技术是否可能推翻历史终结论,而亨廷顿在著述中几乎没有谈及信息技术的巨大影响。
电影《大话西游》有句台词:“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2006年,福山的成名作《历史的终结与最后一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得以再版,该书序言有力回应了对“终结论”的种种质疑和批评,福山自认为猜中了结局。现在他也尝试着猜中开头,那些关心人类命运的读者,不妨先看看《政治秩序的起源》,再思考一下福山两头都猜中的胜算有几分。
田方萌是书评人,在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任职。
《政治秩序的起源》中文版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12年10月出版。
美国学者弗朗西斯·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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