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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石南根

865#
发表于 2018-5-31 09:27:30 | 只看该作者
用CADENZA mono觉得听单声道太精细,看了石兄的帖子,又跑去找了一个2m mono,不过还没时间装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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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6#
发表于 2018-6-12 08:58:32 | 只看该作者
2013年的旧文章,纪念过去的五年

朝圣之路

欧洲中世纪基督教盛行的年代里,朝圣当是普通人生活中经常出现的一宗事项。虽然对于基督徒来说,朝圣并不像穆斯林那样,作为“五功”之结是一生中必须履行的宗教责任,但不论是为俗世生计祈福解难,还是为心灵信仰筑牢堡垒,朝圣仍是基督徒们乐于实践的一种仪轨。当然,朝圣之事可大可小,时间可长可短,路途可远可近,到邻村去摸一摸曾流出泪水的显灵圣母像,到郡上的主教堂向早年教会烈士骨殖致礼,或是到异域名城去拜谒圣徒先贤遗物,都是积功善德、检视诚心的好事。当然,前往耶路撒冷,在圣城中沿着耶稣基督受难之路履级而上,回顾那一个个耳熟能详的遥远瞬间,最后匍匐在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骷髅地,触摸十字架在岩石上留下的臼坑,再去圣墓中亲吻曾停放基督肉身的石板,必然是往日欧洲很多基督徒一生向往的最大幸事。然而,前往圣城路途遥远,要有足够的盘缠和体力,再说中世纪期间圣城常为异教政权驻辖,在那种情况下穿疆越地是要冒一定风险的,因此圣城朝觐之旅并不是每一位欧洲基督子民在任何时候都能启步登程的。要不想想办法,搭上十字军东征的机会,举着白底红十字三角旗,跟在皇亲贵胄的铁靴马刺后,一路攻城掠地,削斫异端,搜括金银,直至凭借刀剑之利,在砍杀呼啸声中将十字军旗插上耶路撒冷城头,也算是为本教兴盛做了些贡献。但这样做似乎暴虐、血腥、贪婪的成份多了些,同基督的仁爱合众精神又有些个出入。算了吧,反正欧洲本土就有不少绝世圣迹,承载着诸多关于基督、圣母、使徒、圣人的奇功逸闻,珍藏着大量年代久远、品貌繁多的宗教圣品,值得人们暂且放下手中的活计,扎起行囊,戴上风帽,执着助杖,躬身往访。
        
历史上欧洲著名的朝圣线路大致有四条:一是前往罗马,朝拜基督教会“首任教皇”圣彼得(当时是罗马主教)之墓;二是前往科隆,瞻仰耶稣降生时“东方三王”的遗物;三是前往坎特伯雷,致礼1170年惨遭英王亨利二世麾下骑士屠戳的圣托马斯,即柏克特大主教;四是前往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祭奉十二使徒之一圣詹姆斯(中文亦译称圣雅各)的遗骸。这最后一条朝圣之路,虽非历史最久远,却是影响最广泛,脉络最复杂,设施最齐备,行众最庞大,而且延续至今日,仍在发挥作用。自公元9世纪传出在圣地亚哥附近小村中发现圣詹姆斯墓的消息以来,这个西班牙西北部加里西亚地区的山间小城就成为众多基督徒心往神驰的地方。特别是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基督徒,彼时正面临着从南方汹汹而入、高举伊斯兰旗帜教的摩尔人兵戎威胁,更是将圣詹姆斯这位生前曾在半岛上传教的基督使徒奉为保护神,期望圣人承托起信徒的朝拜,冥冥中保佑半岛北部仅存的几个基督教小王国,能够安邦固土,兴旺强盛,抵御异族异教的侵袭和征服。十二世纪末叶,罗马教皇加里都斯二世命人编撰了一本指南,就前往圣地亚哥朝圣的各条道路、沿路为朝圣者提供宗教和生活服务的站点、旅途中的宗教仪式与诵经文本,以及与之相关的诸多奇迹故事等等具以详细指示和说明。这条朝圣线路由是声名大振,此后近千年间,前往圣地亚哥的各条大道上信众不绝与旅,一年到头,无分寒暑,或三五成群,或单人独行,算下来总数怕是要以百万计了。于是人们相信,往昔那些朝圣前辈们在路上踏起滚滚征尘,尘埃浮上太空,凝筑胶合,便成为那聚汇万千星辰、横跨夜空东西、指向圣地所在的银河,而圣城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冠以“compostela”之名,意即“星宿之地”。近代科学观念与人文精神兴起,基督教对于欧洲社会生活的影响力逐步减弱,多数欧洲人不再持守中世纪的宗教理念和仪轨,徒步朝圣的人群日见萎缩,而且技术的进步和交通的便利也使得千里之遥的朝圣之旅不再漫长,到今天就只需要一两天甚至几个小时了。尽管如此,每年仍有人会花上一两个月时间,按照古代的朝圣方式完成这段耗时且艰苦的行程,既便在战争岁月也不乏忠实的践路人。上世纪末,“圣地亚哥朝圣路”时来运转,先是在1987年被欧洲委员会(Council of Europe)命名为“欧洲文化之路”,其后于1993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世界文化遗产”地位,藉此再度引发人们对它的兴趣和热情。如今每年都有近20万人徒步走完最后100公里或骑自行车完成最后200公里路段,以满足今天对于朝圣形式的基本要求,获得教会认可的“朝圣者”资格。
        
古时,前往圣地亚哥朝圣的人们,不论是从法兰西、英格兰、德意志或者意大利的某城某镇出发,大多要在半途中汇聚到今天法国境内的几个重要的中转站,这使得巴黎北部的圣雷米、勃艮第地区的韦兹莱、奥韦农地区的勒布伊、罗讷河谷的阿尔勒渐渐被看作圣地亚哥朝圣路的几个主要起点,这些城市大教堂前的广场上都有启始朝圣之旅的标记。从这几座城市出发,各条线路从不同方向跨过比利牛斯山脉后,便在西班牙境内的潘普洛拉交汇,再穿过布尔各斯、莱昂、阿斯托加等大大小小166座城镇和村庄,一路朝西500多公里,径直奔向圣地亚哥。今天,从潘普洛拉到圣地亚哥沿途仍有1800多所宗教和世俗建筑,它们与朝圣路有着历史或现实的联系,也造就了朝圣路的整体文化特征。由于朝圣史跨越千年,这些为朝圣者提供服务的建筑呈现出历史上各个时代的不同风貌,从早期罗曼式到成熟罗曼式,再到哥特式、文艺复兴风格、巴洛克风格等,千变万化,多姿多样。莱昂是座大城市,朝圣路就在市中心雄伟的哥特式大教堂脚下蜿蜒而过,城里几家颇具规模的修道院和旧式旅店想必都是往日朝圣者聚首交谈、驻留盘桓的场所。离莱昂不远的维拉弗朗卡是山谷里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朝圣路曲曲弯弯地穿越田野、进入镇界的地方,矗立着一座进深不过十几米的罗曼式小教堂,那满缀花叶的门楣和怪脸突兀的柱头证明它的建筑年代比莱昂大教堂还要久远。教堂旁边坐落着一家极为简朴的乡村饭馆,看饭馆的招贴才发现这爿小店竟是专为朝圣者提供住宿的“驿馆”。沿着朝圣路有数百家这样的“驿馆”,不以赢利为目的,条件简朴,设备实用,收费极低,每晚只收几欧元,服务人员多是义工。但要住进这样的小店,必须持有在某些特定起始站发放的朝圣“护照”。如今迈上这条朝圣路的人大多应当是不喜欢嘈杂与奢华的,他们更愿意走进维拉弗朗卡小镇上这千余岁的老教堂,享受寂静中的沉思冥想,也更愿意在这家乡间小店里歇上一晚,睡个安稳觉,还颇能省几个钱。
      
对于行程紧张的旅游者来说,去趟圣地亚哥亦非难事,要么乘飞机直抵城郊机场,要么驾车横穿西国北疆,但这就很难体味前代朝圣者们没有现代交通工具、全凭人畜脚力前行的滋味了。行驶在公路上,不多远便会冒出标有“Camino de Santiago”(西语“通向圣地亚哥之路”)的大块蓝底白字路牌,高悬在路边显眼的位置,安慰着那些生怕走错路的驾车人。但路边还树立着一些不那么起眼的小块标牌,二尺见方,一人来高,上面也写着“Camino de Santiago”,同时绘着一个背包小人和黄色箭头,在“车族”看来颇有嘲弄讥讽之意,仿佛在说:“嗨!你们这些去圣地亚哥的家伙,真正的朝圣路在那儿呢。”循着箭头所指方向望去,那条“真路”隐藏在公路旁不远处的树林中、麦田里或草丛间,偶尔会在几棵果树后或是一片草坡上现出身形,依旧是那千年不变的黄土和碎石,不带任何现代工程的痕迹,宽窄也就够两个行人并肩交错,如果是两匹马或者驴儿撞上面,恐怕还要各自向路边让一让。偶尔能看到一两位走在路上的朝圣客,他们衣着行囊自是各式各样,但灰尘将所有颜色的鞋子一律染成了黄色。有的人戴着朝圣专用的翻沿帽,有的人还像老年间那样驻着行杖,但不是过去那种拐头上挂着水壶的旧样式,而是现代的健步助行杖。有的独行侠身边爱犬相随,倒也不担心寂寞。步行虽然辛苦,所幸西班牙境内这段朝圣路穿过的卡斯蒂里昂、阿斯图里亚等若干省区到处青山绿野,沃田翠岗,荫翳清凉,非常适于行旅。难怪此地是欧洲远古文明发祥地之一,数万年前已存人迹,如果不是环境优美,物产丰富,史前人类也不会选中这里繁衍生息。要是像西班牙南部那般干旱焦灼、赤日炎炎,行脚客跋涉在阳光下的阔野中,就成了煎锅里的火腿,只须片刻功夫便会出油变色。
        
说到朝圣路上的指示牌,就不能不讲讲那千多年来给予每一位朝圣者方向和信心的朝圣标志--加里西亚扇贝壳。相传公元44年圣詹姆斯在耶路撒冷被犹太希律王下令砍头后,他的遗体被基督徒偷偷运往他生前传教的伊比里亚半岛。当接近半岛西北海岸的时候,海上风浪大作,船只瞬间倾覆,踪迹皆无。但几天后,圣詹姆斯的遗体奇迹般出现在加里西亚海滩上,毫发无损,衣冠齐整,只是周身裹满了巴掌大小的扇贝壳,那光景就好像是这些贝壳把圣詹姆斯抬上岸,送还给他的信徒似的。关于贝壳还有许许多多的传说与故事,信讹难辨,也没有必要追根溯源,厘断究竟。有据可查的是,这些美丽的贝壳早年间被来到圣地亚哥的朝圣者拾起,一来用它饮水用餐颇为方便,二是带回家乡以为朝圣之信证。久而久之,贝壳便成了这条朝圣路乃至所有基督教朝圣路的正式标志。路牌上,酒幌上,店标上,路面上,广场上,墙沿上,贝壳真格是无处不在,就连后世雕塑的圣詹姆斯像也被不顾史实地在帽沿上安了一颗。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这扇贝壳的自然纹路竟与朝圣的人文图谱十分契合:伸向贝壳外沿的一根根扇翅最终汇聚在底端的扇轴上,来自全欧各地的一群群朝圣者最终汇聚在圣詹姆斯的墓前。当初在法国的韦兹莱、图尔、沙特尔参观当地著名的大教堂,在教堂门前的地面上发现一个铜制的贝壳,被行人的鞋底蹭得锃亮,那时并不知道它与千里之外的圣地亚哥有着这般密切的因缘,也不知道这些城市一度是朝圣路上的重要站点,曾经见证了无数朝圣者的匆匆行迹。
        
今天,圣地亚哥是加里西亚省府所在地,也如同大多数欧洲城市一样,有着摩登而杂乱的近郊。灰白的柏油路,闪烁的红绿灯,多彩的店家招牌,震颤的汽车马达,诱人的食肆香气,充盈并霸占着行人的感官世界。老城的边界也同其他城市一样,既模糊又清晰:城墙早就不在了,环城皆公路也;但公路这一侧是交杂凌乱、刷着各色墙漆的新建筑,另一侧则是高度相近、风格统一、祼露着石材原色的古旧房舍。走进老城,石块铺就的狭窄街巷一下子将嘈杂隔绝于外,将行人的视线引向幽暗的弄堂深处和被压缩成线型的天空。来到街道尽头,一个个小广场就似乐谱上的休止符,让并不匆匆的脚步稍作停歇。少不了抬眼打量一下这蓦然疏朗的空间,环顾一圈四周围熙熙攘攘的店铺,琢磨一番广场中心的喷泉或是立柱雕像。夸张一点说,圣地亚哥城里三步一个教堂,五步一个修道院,现存的门面大多是十九世纪以前修缮的遗物,装饰比较节制,点缀着雕像和花檐。这里不少教堂面向大街接迎信众,实际上却只是它身背后修道院或修女院的一个组成部分。有些修院的规模大得惊人,坚实敞阔的楼宇围成四方院落,俨然一座教庭堡垒。如今这些修院大多被改造成酒店或办公楼,内部一应现代化设施,整洁、明朗又便利,让人只能从偶尔露出的石砖和穹窿身上想象此地曾经的庄重、幽邃和沉穆。如果下榻在离中心广场PRAZA DO OBRADOIRO不远的圣马丁修院,还能略略体会当年众多朝圣者在此寄宿的滋味,窗边的石座就是当年旅人就着天光阅读的地方,内置的玻璃窗外还保留着原来的木板窗,铸铁的老窗栓是一道设计精妙的锁封机关。
        
圣地亚哥的中心自然是那闻名遐尔的大教堂。教堂前广场教堂(PRAZA DO OBRADOIRO意思是“工匠广场”,用以纪念建造大教堂及广场其他方向的圣地亚哥大学、天主教王室驿馆、拉霍伊宫等建筑的工人们)是朝圣者及游人的汇集点,从各方入口延伸进来的几条石板路交合在广场中心,地面上一方石刻标示出朝圣路的终点“零公里”处,当然还少不了那颗一掌来大的贝壳标志。最终,不论是虔诚的朝圣者还是好奇的旅游客,不论是用了几小时、几天还是几个月的工夫,不论是经历风雨吹打还是轻松跨越行程,站在这方标记前,每个人都会长出一口气,将浑身的筋骨舒展,心头生起抵临目的地的喜悦和成就感。围绕在这方小小的石标旁的,是各个年龄、各种肤色、各类行装的人群,他们用不同的语言和音调组合成一片纷杂中隐含着秩序的和声,他们相互致以笑容和问候,他们相互帮助拍照留念,他们相互打听着对方的国籍、家庭、伙伴、旅行的经历和感受。今天汇聚在圣地亚哥中心广场的人群,远远超出了欧洲的边界,远远超出了宗教的疆界,也远远超出了朝圣的境界。往昔的人们可能没有想到,基督教所宣扬的人类普世友爱之情能够在二十一世纪初叶的今天,以超越教会传统规制和辖属的形式,在圣地中心的广场中央有番小小的体现。如果赶上哪年7月25日“圣詹姆斯日”是星期天,那年便是朝圣年,圣徒纪念日当天便会有数以万计的人们聚集在这个广场上,那种热烈、激悦、和睦、友善的景象又当予人另一番触动。在中国人看来,广场一侧拉霍伊宫屋顶上耸立着圣詹姆斯身着骑士装、手擎十字旗、砍杀异教徒的塑像,在今天这个时代似乎稍欠宽容,难免会引起某些人群的不悦。但考虑到那是历史遗迹和往日习俗,也就不必较真了。
        
抬头向大教堂望去,那西班牙欧元硬币上著名的双塔剪影兀立在湛蓝的天空下,崇高又亲切。那累积了近十个世纪修葺增饰的前立面记载着各个历史时期的工艺和风格,雍容富丽,堂皇恢宏,是在欧洲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建筑景观。好像没什么人对这种间杂繁陈的跨时代堆砌提出批评,大概是因为长久以来人们对大教堂心存敬畏,对历史上诸多参与维修装潢的前辈工匠心存感激,而且天长日久看得习惯了,觉着那些累世叠加、重重添增的石材器件总体上并没有使这个前立面变得丑陋和庸俗。走进大教堂,能看到这座教堂的内部装饰从规模和豪华程度上讲,都无法与西班牙本国托莱多、塞维利亚等地的著名大教堂比肩,甚至还赶不上朝圣路上布尔各斯和莱昂的大教堂。然而此时此地,个头和噱头无关弘旨,正应了中国那句古语,“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因为有了圣詹姆斯,圣地亚哥大教堂便具备了其他教堂无法匹敌的独特优势,犯不上和别人比身量、比富贵、比金银。大教堂穹顶之下的华盖圣龛上供奉着圣詹姆斯的王座像,人们可以顺着它身后的阶梯通道爬到头戴王冠、身披锦袍的圣像身后,在前来参加礼拜的人们众目睽睽之下,从背后张臂拥抱这位一派帝君气概的圣人。那可是每位朝圣者启程前日思夜想、一路上不辍期待的荣耀之举。大教堂地下墓穴里珍藏着金镶银饰的圣詹姆斯遗骨匣,在墓室前简朴的祈祷台上跪拜,做片刻的冥想和祈愿,曾是使多少朝圣者为之终生骄傲的神圣时刻。还有一桩朝圣者必须要做的事,便是赶在正午之前挤进大教堂,在长椅上寻个安稳的座位,参加圣地亚哥大主教为祝福朝圣者举行的弥撒。
        
来望弥撒的人多,西向的本堂和南北耳堂的长椅上坐得满满当当,但也就容得下一半教众,另一半就只好站在长椅两侧的回廊里。既然是天主教的弥撒,总少不了最初的进堂式,此处是由一名修女带领信众唱各段进堂咏,那位修女舒缓轻柔的领唱与堂内会众的齐声回应此起彼伏。随后的圣道礼仪是由圣地亚哥大主教主持的,他老人家鹤发童顔,精神矍铄,布道铿锵有力,激昂涌动,但这西班牙语的布道辞恐怕堂中不少外来人都听不懂。好在圣祭礼仪期间,一些重要的说辞由辅祭教士用英、法语重复诵念,保证多数信众都能准确跟上祭礼的程序,这大概也是在其他教堂里很少遇到的事情。圣地亚哥大教堂正午弥撒中最为特殊的一个环节,是领圣餐前的熏香仪式。在其他教堂,一般情况下,主祭者手持香炉,在本堂正中的走道里行个来回,摇摆手中的悬链,将炉中焚出的香烟撒向座中人群,让大家都能感受到那沁人心脾的乳香,洗涤胸中的浊气,在心里默默赞美基督的纯洁。但这里的熏香仪式并非如此,唱主角的不是主祭者,而是一只半人多高、体格硕大的银制香炉。据说它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每次举行弥撒前就会重新装满香料,悬挂在从穹顶正中心直垂下来几十米长的一根粗绳上。开始熏香时,绳索的另一端穿过屋顶上的一个机械传动装置,落到离香炉不远处六七位身强力壮的教堂执事手中。香炉被点燃后,随着悠扬的圣歌响起,一位神甫沿着正南正北方向轻轻一推,这个看上去有几分粗笨的大块头便在半空中缓缓地摇摆起来。那几位执事经验老道,按照香炉摆动的节奏,瞅准机会,在关键的时刻或放松一把劲,或加拽一把力,拉得那炉子晃动幅度越来越大,向两翼甩出去越来越高。不多时,这只喷放着浓烈烟气的香炉就仿佛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随着绳索在金属轮毂中滑动的哗啦声,顺着南北耳堂在人们的头顶上飞来飞去,轻盈而敏捷,好几次像是要直冲到天花板上去了。刚才还低回沉静的圣歌此刻变得壮阔激扬,清丽高亢的男童和声飘浮在雄浑敦厚的管风琴音之上,不知不觉将众人的心神统统托举起来,与那飞舞的香炉一起,在神的空间里游弋、飘荡。赶上天晴时分,正午强烈的阳光从南墙高处的圆形玫瑰窗中直直地射进来,在浓疏浮游的烟云中明晃晃地劈出一条光的通道,径落在教堂中心的祭礼台前。而那香炉一次次地在这从天而降的光束中穿越,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芒。教堂中所有人的眼光,以及所有高举着的相机和手机,都跟随着大香炉的运动轨迹前后或左右摇摆,其中不乏被泪水浸成模糊的视线。对于所有不远万里来到圣殿瞻仰圣礼的人们,特别是对那些追奉古仪、栉风沐雨、披星戴月、亦步亦趋,靠双脚走完朝圣道路的信徒来说,这飞舞的香炉,这飘渺的烟薰,这清甜的香气,这瑰丽的阳光,这圣洁的歌声,无疑是圣詹姆斯对他们一片诚心和多日辛劳的接纳和慰藉,对他们一路上甚或一生中的忏悔、祈祷、祝愿、誓言的凿凿回应,也是圣人之灵向他们赐予真挚、坚毅、慈悲、宽容的信仰力量,为他们指引战胜罪恶、远离苦难、胸怀至善、走向天国的彩虹道路。有趣的是,从西面本堂看去,垂挂香炉的绳索左右摇摆,恰好是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贝壳图案,吊绳每一次不同高度的止摆停留便是那贝壳身上一道道的向心纵纹。这些纵纹最终汇聚到贝壳的一端,就是那教堂最高处的穹窿中心。如果说那只有形贝壳作为朝圣路的标志意味着来自欧洲各地的朝圣者最终聚集到圣地亚哥,那么这飞舞的大香炉绘出的无形贝壳是不是寓意着全世界天主信徒的最终归宿—基督的天国?
        
大教堂周围的几个小广场是旧城中最热闹的地方,有个大半天的时间就能逛个遍。想来古时候前来朝圣的外地人也不会在圣地亚哥盘桓许久,大约完成那几项必要的礼拜仪式后便启程返乡了,加利西亚人的好客与美食还是敌不过离家多日后的思乡之情。从西班牙、法国出发还算近了,如果是从今天的德国、荷兰出发,单程就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一来一回就要花上小半年的时间。有钱有闲的贵族富商还好说,可对普通人家来说,去圣地亚哥朝一次圣恐怕对营生、对家庭都会有些个影响,付出的代价不光是路费。诚然,抵临圣城、拜谒圣人能够给予每一位朝圣者无限的欣慰和喜悦,但这漫长且贵重的行旅也真算得上是一个庞大的先期投入。于是,再次面对人生中常遇到的一个问题,用那么长时间的辛劳换取片刻的欢愉,值不值得?搜读一些关于朝圣的记载,发现前文提到的那四条欧洲境内的朝圣路早早就被教会承认具有独特的赎罪功能。也就是说,人们犯下不义之举,本当乖乖接受现世的惩罚并默默等待来世的审判,但如果能够完成一次朝圣,便可以得到教会的宽宥,使灵魂的罪责得到减除。这种宽恕甚至拓展到世俗法庭的辖域。今天比利时弗兰德斯地区的法院还保持这一传统,每年对一名本应收监坐牢的犯人做出如下指令:只要你每年步行去一趟圣地亚哥,就能保有人身自由,当然要跟着个法院指派的监护人。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获得朝圣带来的这种特殊价值,更多的朝圣者踏上征程并非为了赎罪,那他们又如何看待行旅之艰辛呢?再查阅一下过去人们对朝圣经历的描述和当代朝圣者网上论坛的言论,才知道真正用双脚走在这条路上,感受的并不都是疲惫和辛苦。
        
当一个人自愿或被迫放弃舒适的生活,远离他熟悉的环境,独自启程走向圣地亚哥的时候,在路上会发现许多平时不曾注意的事情:穿过乡村、市镇、旷野、荒坡、麦田、菜地、树林、湿地、雪山、海岸的时候,会不住地惊叹自然造化的美丽、旷达和宽宏,会深切地感到人对大自然的依赖、投契和融合;经受烈日、狂风、暴雨、冻雪、清霜侵袭的时候,会触发对暑热、寒冷、饥饿、疼痛、困倦等等各种肉体伤害的拼死抵抗,会自豪地发觉自己身体和精神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坚韧和顽强;抛却金钱、资产、地位、名气、荣誉的时候,会用更多的时间审视体内的灵魂,思考生命的意义,衡量生存的价值,挂念朋友和家庭,会变得日益沉着、内敛、淡薄、宽容、沉稳;接触数不清的路人、店主、贩夫、旅伴的时候,会用比平日里更加谦恭、和气、谨慎、的口气和态度去启动一段对话、交往甚至友谊,会欣慰地看到人性中善良、热情、怜悯、诚恳、信任竟占据如此绝对的主导地位。这样看来,朝圣者一路上的身心付出远远抵不上体力与精神上的收获,而罪恶的忏悔救赎,心灵的洗礼净化,信仰的塑造和升华,更多地发生在朝圣的旅途上,在步伐和汗水中,在冥思与神游中,在交谈和感慨中,缓慢地积累、凝聚,而不是在抵达圣城中心广场骤然爆发,或在目睹香炉飞腾的那一刻醍醐顿悟。这大约是去圣地亚哥朝圣的真正魅力所在,也解释了为什么时至今日仍有人乐此不疲。
        
人生又何常不是如此?我们为自己设立各种长、中、短期的目标,为今世要获取的财富和地位设计着各种宏伟蓝图,也为一个月后的休假、一星期后购物或今天晚上的美食设定各式各样的规划,而每个目标的实现能够给我们或多或少地带来激动、愉快和满足。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界的开阔、阅历的丰富,达到目标时我们的兴奋程度一天天下降,达到目标前我们所做的付出却显得日益沉重。假如把我们的人生看作一条朝圣路,那这条路的终点无疑是死亡。虽然从神学和哲学的角度看,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坏事,我们不过是跨过了一道未知的门槛,从一定意义上说,死亡就是对自我的完全放弃及对神的终极朝拜,但对于中华文化的子弟来说,死亡仍然是一个莫大的避讳,我们很难将之与朝圣的终点等同。不论持哪种观念,为绝尘离世的一刻陪上今生百年的代价,看起来似乎并不高明。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心情放松,把眼光放开,把呼吸放匀,卸下追求目标给我们带来的身体压力和心灵包袱,以生命的围度去衡量当下的日子,在大自然的胸怀中找到个体的位置,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做好我们应许的每一桩差事,善待我们遇到的每一个路人,珍惜我们每一份肉体与精神收益的价值,欣赏我们人生朝圣路上每一站的美丽风景,而不去执着于我们能否实现那些个预设的目标。那样我们的生活也许会变得更加充盈和美好。
  

点评

石兄好文章  发表于 2018-12-27 09:03
近期计划先按石兄所说的第一条线路走一走  发表于 2018-6-29 14:01
最后一段尤其是最后几句发人深思,非常受益。谢谢石兄!  发表于 2018-6-14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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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7#
发表于 2018-7-8 23:51:09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石南根 于 2018-7-9 10:33 编辑

    老郁千里来京家访,相聚不过三四个小时,所谈涉及范围颇广,不便见诸文字。但于音响事,得兄恩惠颇多,包括感悟及实操,不得不记一笔,留作要紧的历史瞬间记录。

    一是对于爱乐者来说,音响系统必须具备一定的素质。与郁兄一席谈,共识之一是应当尊重各种欣赏音乐的方式,包括不大讲求音响效果的耳机党和LOW-FI党。没有优质音响设备同样可以欣赏音乐之美。共识之二是优秀的音响系统一定有助于更加直观、深入地欣赏音乐之美。直观,即能够更加贴切地感受演奏家经过万千锤炼形成的精致音质音色,如同直面油画或者美玉,以肉眼观察其色泽和质地。深入,即通过更具现场感的回放展现演奏者对作品的风格性诠释,助于听者捕捉作曲家一次创作的内涵和演奏者二次创作的特色。

      随郁兄前来的香港庄生妙手迎春,调校黑胶唱盘设置,使得整体表现的平衡感、清晰度、延展度、现场感、微动态均有极大提升。此前一直非常喜欢CBS之七十年代录音、FIRKUSNY和朱利亚四重奏演奏的德沃夏克钢琴五重奏。在调校后的系统播出,其声音鲜活度、音乐韵律感均超出DECCA SXL 首版之CURZON和维也纳四重奏的合作版本。FIRKUSNY是捷克裔钢琴家,朱利亚所在之纽约亦是德沃夏克在美驻留工作的地方,因此解读德氏作品要比英国佬+维也纳的典雅组合要地道些。难得的是前者的录音水平和唱片质量居然全面超越大DECCA。

      二是对于黑胶唱片用家来说,必须培养动手调校唱盘系统的能力。在庄生调校过程中,0.05克的针压变化,四分之一毫米唱臂高度对VTA的影响,都直接反应在声音变化上。而且重要的是,虽然调校功夫在一定范围内能够使声音质量获得绝对性的提升,但进入某一阶段后,就成为对声音风格的选择了,完全视用家对声音特点的要求。可以选择音质轻巧一些同时空间感强一些,也可以偏向于质地厚一些同时量感强一些,但这一定只是毫末之差。

      此前疏于此技,而且内心为自己的慵懒作辩护,认为只要听好音乐作品的线性表现就可以了。然而黑胶系统归根结底是一套机械系统,需要精准地组装和调校,使其最大限度地发挥模拟音源的优势。找借口犯懒,不认真调试,是不能原谅的。一套耗资几十上百万的优质黑胶系统,如果没能调整至九成效果,甚至只在三五成,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次调校提升,即听到了更具场感、更具质感的立体声效果,也令人瞠目地发现原来单声道唱片居然也有十分明显的音场。微动态的改善使得演奏家力度变化的展现同时更加细腻、更加明晰。而大师的妙处多在轻重之对比及过渡。听海菲茨上世纪四十年代那四张短曲目唱片之一(DECCA版),比以前更加明显地捕捉到他年轻时他仍有很多纤细温暖的情感表达,发声也不像RCA立体声时代那样凌厉爽朗。

     三是对于资深乐友来说,还是应该对音乐和音响怀有更加宽广的包容心。与郁兄共识之,爱乐不必计较类别,古典、爵士、流行等等都有佳作,经得起静心细致反复聆听。配置器材不必固步自封,陷入所谓流派之争,完全可以根据个人喜好,确定一个回放声音的大体取向,并在这个取向上不断升级改进。天朗、JBL这类年龄几十岁的老家伙,经过恰当的搭配与调试,也可以发出澄明清朗的声音,尽量贴近实际声源效果的“现场声”,而不是昏黄老迈、频段缺失的“残疾声”。

     音乐作品的风格更是千姿百态,到今日传承有序的经典作品都值得一听。演奏家的诠释更是千变万化,而且越是伟大的作品就越能够引发多种多样的诠释风格,无所谓“终极版本”、“最佳版本”。爱乐者可以偏好某些作曲家的作品,中意某些演奏家的风格,却没有必要否定其他作曲家、演奏家的存在意义,何况这其中有许多是在世界范围内公认的知名艺术家。其实作为中国爱乐者,对于西方古典、当代及流行音乐文化背景及社会意义的了解实在是不足,毕竟这些是源自异域文明的产物,文化语境有着太大的差别。用囿于今生几十年的个人经历去认识理解卷轶浩瀚、品类繁盛的世界音乐,总有“坐井观天”之嫌,还是要保有一颗谦虚内敛的心。在欣赏音乐方面倚老卖老,有点类似坊间对各种“坏人变老了”现象之讽刺,颇不高尚,颇不自省,颇不明智。宜慎之又慎。

     

点评

从老郁博客里,总算一睹石兄家真容,哈哈  发表于 2018-12-27 09:08
从老郁博客里,总算一睹石兄家真容,哈哈  发表于 2018-12-27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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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bo

868#
发表于 2018-7-10 23:51:01 | 只看该作者
此次也有幸与郁兄与庄生在东北见面,同样获益匪浅,颇为认同石兄的总结。也幸亏有石兄这样文采与鉴赏力兼具的记录,让我省下绞脑汁、抠字眼去写感受的时间多听了几天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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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9#
发表于 2018-8-20 13:54:42 | 只看该作者
最近每每有些闲暇,都来极品爬楼看石先生的帖子,高质量的思想和文字在当今浮躁嘈杂中罕见而出挑,期待石先生的大作早日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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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印了。印出来呈送您批评。  发表于 2018-8-21 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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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0#
发表于 2018-8-22 10:16:42 | 只看该作者
多谢石兄,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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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1#
发表于 2018-9-4 17:05:29 | 只看该作者
Three months passed since I last dropped a few lines about music. And it's over a month since I made my tribute tour to Mount Kang Ripoche. For many times I heard or read music lovers saying that there was a linkage between Bruckner symphonies and mountains on Tibetan Plateau, though it might be the Alps where the scenic splendor fired the musical inspirations of the old-good-folk composer. Yet today it is Celibidache's Bruckner No.5 that urges me to jot down the fading memory of the Holy Mountain.

冈仁波齐,尽管海拔只有6656米,却比很多7000米以上的山峰更加有名,而且据信尚未有人登项,或说尚未有人获准尝试登顶。作为四个宗教认定的神山,世界的中心,大地的肚脐,湿婆的驻地,最好还是保留它人类出现前的原始状态。


从飞机上可以远远望见那金字塔般的白色山锥。人有了腾云驾雾的能力,原先很多神圣所在失去了其神秘色彩。然而如同藏地佛教盛传的大师神通,神秘只是一些人类未知未觉的集聚,并不是这一事物或信仰的本质。神通的有无不是成佛的核心要件,神山从外观上讲不再神秘,也并不减损信徒对其崇拜的力量。

第一天从海拔不到百米的北京飞到3600米的拉萨,第二天从拉萨飞到阿里,下榻到神山脚下4600米的塔尔钦,第三天步行21公里,夜晚合衣假寐在5100米的中转点大帐篷里,第四天早上5点起身,用5个小时缓缓地爬过6公里陡坡,跨越5600米的卓玛拉山口,晚上8点才完成当天32公里路程回到塔尔钦出发点。作为中原汉地的登山菜鸟,一路上眼巴巴地看着一拨又一拨的藏族同胞迈着轻松愉快的步伐,从身边超越过去,逐渐消失在前方的山路上,包括不少手转经轮的大爷大妈。

一个明眸皓齿、英俊矫健且略有青涩的藏族小伙子在离终点3公里处热情地打招呼:“大叔,你从哪儿来?”

“北京。走了两天,有点走不动了。你昨天几点出发的?”

“我今天早上出发的。我四天前到的,已经转了三圈了,每天一圈。明天得回家了。”

“这么厉害啊!你多大了?”

“21。”

“你家在哪里?”

“那曲那边儿。这次没时间了,下回再来转。”

“好,好,我走得慢,你们先走。”

“那我们走了,你慢慢走。”

小伙子和他的伙伴们踩着砂石“咔咔咔”地走远了,就像北京天桥居民一早儿一晚儿转一圈天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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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2#
发表于 2018-9-4 17:20:43 | 只看该作者
在高海拔的地方,走上坡路非常吃力,气短,像夏天的狗一样猛喘。

向卓玛拉山口攀登的那几公里,更是要命,多是香山鬼见愁的坡度,需要一步三喘,三步一停,五步一歇。或许是因为大脑极度缺氧,在一些段落中已经没有思维的可能,唯一能够意识到的只有向前走、向前走、向前走,能够看到的只有脚下一步之内的土地、泥沙和石块,能够听到的只有暴风般的喘息和急剧心跳冲击脑壳的轰鸣。说不上天旋地转,但周围的事物不停地向远处退去,向高处飞去。意识无法与外界交互,人失去了认知周遭的能力。

也没有畏惧,不觉得这可能是心脏骤停的前兆,因为什么思想都没有,只是机械地、本能地、无目的地任由驱体重复一个个动作。也不敢停下来,似乎潜意识里保存着一个古老的告诫,必须不间断地走下去,停下来便是永远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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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3#
发表于 2018-9-4 21:06:04 | 只看该作者
那时候就没有什么布鲁克纳了,崇山峻岭,层峦叠嶂,浩渺烟波,云蒸霞蔚,已然尽从感官世界里消失了。肉体上是一种无痛的挣扎,将躯壳放在燔祭台上灸烤,皮肉的灼烧已经融化在魂魄的游移中了。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藏族男女竟然高声唱起民歌,高亢的嗓音,绵长的呼吸,婉转的旋律,在空旷的山谷间飘荡。也只有他们有裕如的体力对着神山歌唱,路上的汉族人、印度人、欧洲白人,大概都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只有听的份儿了。

这53公里的环路上,除了大大小小的玛尼堆、幡经阵,还有传说中先辈诸教高人留下的印迹,藏族同胞多是要拜一拜、摸一摸。对于不识藏文又缺乏当地宗教知识的外来人,这些圣迹多少有些陌生。但是当那些不怕人的小鸟围着一堆传说有神迹的岩石转来转去不肯飞走时,外人也会惊奇于此地万物生灵的亲近与和睦。当路边的土拨鼠钻出洞来,骄傲地呲着两个大门牙快乐地咀嚼马粪球的时候,行人便远远地从路上绕开去,免得打扰这些个头不小的土著居民,让他们吃个痛快。

据说信仰佛教的藏民沿顺时针方向转山,信仰苯教的藏民沿逆时针方向转山。从登山的角度讲,沿顺时针方向,从塔尔钦向西进入环路,到达北坡后攀登卓玛拉山口的坡度相对较缓,翻越山口后下山路虽然陡峭,总比向上爬来得轻松些。从教派的角度说,苯教的万字符swastika是逆时针转的,同北半球漩涡水流方向是一致的(科学解释是科里奥利力的作用使然),可能要顺应这个大自然的方向指示才合规矩、合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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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  发表于 2018-9-5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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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4#
发表于 2018-9-5 17:09:37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bodyheat 于 2018-9-5 18:06 编辑

读石兄转山之美文,既不必忍受躯体灼烧的苦楚,又能某种程度地感同身受一路朝圣的精神涤荡。貌似很是赚到了。不过终究不比身体力行者。

心动不如行动,想一想还是没动。尽管年轻时爬香山鬼见愁有过15分半的记录,许是当时田径训练基础还在,身轻、体脂低、足弓深的缘故;云贵等地海拔6000米的山上丁点儿高山反应都没有,若非山风太劲,上蹿一段路的心力和体能还是有的。可如今宅了也小十年了,即使身形上并无丝毫改变,但若再欲亲历石兄这种苦旅征程,恐必得提前俩月滚滚身子才敢做打算,能否恢复到当年七成的水平,亦相当可疑嘞。否则,朝圣路上搞得自己苦不堪言,甚至开始怀疑人生可就尴尬了。

INTO THIN AIR:DEATH ON EVEREST 是哥伦比亚三星97年根据真人真事改编拍摄的一部非常写实的登山题材影片,当时全美院线上映并不广泛。该片的管弦配乐却非常精彩,Lee Holdridge用Jerry Goldsmith式的奇数节奏(迟滞的)-不和谐音块技法,将高山上空气稀薄呼吸困难,望眼欲穿救援的严酷煎熬等情境刻画得有如身临其境。于与此同时,珠峰的险峻壮美与探险者无畏生死的勇气,亦在豪迈宽广管弦乐与强劲打击群组的对比下相应生辉。

特别值得称道的是,这个录音是大K的一个副牌Citadel在伦敦CTS录音室,采用“双轨直录”技术制作的。这项技术对乐队和指挥者现场要求非常高,尤擅录音的爱乐乐团为此一展其深厚的功力。CTS在温布利的老录音棚非常高阔,“双直”时只能通过调节门窗的开合,以控制过多残响,还要保持最佳的平衡度与管弦音色。这种技术录制的管弦和打击乐常常使得声压格外显著,高低频两段延展充分,动态还原真实完整,特别有利于营造一种异常严厉的效果,以迎合这部作品题材所要表达的内涵。录音师Mike Ross二十年前伦敦秋天露的那一手儿非常高杆!

CD版的Mastering做的很细致,听起来已然够否极泰来、惊天动地了;LP是数字母带直刻的,效果想来应该更棒。诚意推荐给刚刚经历了转山身心双重洗礼,归来接茬儿跑胶的石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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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5#
发表于 2018-9-7 11:01:39 | 只看该作者
说到苯教,这次旅行引发出一些新的认识。曾经一度无端地把汉字“苯”跟“笨”联想到一起,以为苯教就是一种“笨笨”的原始宗教,早期藏地先民对自然界各种可解及不可解的存在的初始崇拜,粗糙且僻戾。

导游强巴小哥勤奋、诙谐、开朗,照他的说法,苯教从阿里地区传播开去,向北一直到今天的西伯利亚,所以历史上女真等东北方向诸多游牧民族奉行的萨满教就是苯教的后续变种。说不定美洲印第安人的原始宗教也与苯教有关呢。

然而苯教向南的传播就有另一番故事了。

苯教自己讲,苯教创始人敦巴辛饶米沃在一万三千年前创立苯教。学者们相信大约在距今3800年左右,敦巴辛饶米沃总结升华了藏地原始宗教,使之理论化、系统化、制度化,建立了今天学界认可的雍仲苯教。冈仁波齐和玛旁雍措一带也被认为是苯教的初创地。

苯教主张万物有灵,众生平等,多重世界。假如这种思想能够通过某种路径传播到喜马拉雅山脉以南的印度地区,是否会在公元前七到五世纪对支持种姓制度、将众生分成三六九等的婆罗门教产生某种冲击呢?是否会激发净饭国王子乔达摩-悉达多的某些智慧想象呢?他也不是第一个对婆罗门教义进行反思进而反省的智者,耆那教的第二十四祖还要早他一百多年。

我们传统上认定,佛教思想创始于印度,于公元六至七世纪进入藏地,经过前弘期和始于十世纪末的后弘期,与土生土长的苯教进行了长时间的斗争与融合,逐渐形成富有藏地特色的藏传佛教。如是,则外来理念为纲,本地思想为佐。然而,如果我们能够认定,在佛教诞生时代的南亚次大陆上,各种思潮曾受到更早时期藏地观念的影响,则文明的滥觞、思想的传播、文化的源起,就有了一个不同的历史路径。即是东亚地区意识形态的早期高地是在被称作世界屋脊之屋脊的阿里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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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6#
发表于 2018-9-8 22:36:52 | 只看该作者
一个人,作为社会群体中的个体,实在是难以摆脱周围环境的约束、桎梏、限定,像传说中的敦巴辛绕米沃佛祖那样跳出当下世界,从天空以飞鸟的角度,从未来以历史的回顾,从非人以神祗的觉悟,观察判断总结当世的情形,殊非易事,几近绝境。

否定自身托生之族群的文化、信仰、宗教、仪轨、体制、习俗等等之孤正,否定自己所处之点在时间及空间轴线上的唯一性、排他性,否定自我认知及外向触及之无限延展之可能,从而为求真知真识甘受一切关于“叛逆”的罪罚和责讨,殊非易事,代价巨大。

“场域”是一个时髦的概念,给予每个生命个体足够的借口,在熟悉的人生环境中沾沾自喜、洋洋自得,逃避追寻恒理、持节守操的大责任。“场域”的确是每一个体无法推开的限定条件,同时也是破坏人生完满觉智的直接罪魁。

而现实社会生活中存在如此多的“政治正确”和“族群禁忌”,使得人们对一些本来明白易解的事 理疏于考量,任由如此多的“逻辑悖误”、“情理扭曲”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直至事物扭曲、矛盾板结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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